一、当书籍还稀缺的时候,很多人是“抄”出来的学问
在今天,我们想读什么书,只要动动手指,电子书、影印本、网文随手可得。但在古代,一个字的传递,常常靠的是眼睛、手和一支笔。
尤其在那些偏远山村、边疆小镇,没有雕版、没有书肆,甚至连县学都没有人任教。要想读书怎么办?就得“抄”。
“转写”便成了一种隐秘却关键的文化劳动。
二、他们不是书法家,而是“抄人”
“转写工”,是民间对这类人的称呼。他们不一定识得全部字,不一定工笔如兰亭,但却精通“誊录”“识别”“补断”“转意”。
有些人是由石碑抄成纸本,有些是由残页合抄成册,有些甚至是口述笔录。功夫全在“懂得变通”。
清代笔记《笔谈续录》中提及:“北地有抄人陈二,能于残碑断片中辨字五百,转为《通鉴纲目》,士人皆称奇。”
三、他们常在庙前祠后、石室屋角落笔
在某次田野调查中,我看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石匠,讲起他们家曾祖如何“边修祠堂边抄碑”。原来碑文已残,但因内容是县中耆老讲礼教、讲孝道,于是祖上就用绵纸蘸水“描拓”,回家后重新誊抄成册。
“后来成了一本《祖训备忘》,咱家孩子婚礼都要念一页。”
他们不是写诗作赋,而是把碎片拼成一段温情。
四、有些书是被“重新写出来”的
一本破旧的《地母经》,手写,纸质粗糙,墨色时淡时浓。边角处有批注:“此页因虫蛀,原碑缺十字,取旧本补之。”
我问这是谁写的?藏书人说:“我爷爷。”
他说:“他不会写文章,但很会抄。他说‘抄完才知道原文多好,心才服气’。”
这本“重新写出来”的经书,如今被村中老人供奉为“护家之书”。
五、这些人不是文化人,却是文化的搬运工
你以为文化是学者写的,是状元讲的;可当你读到某些流传百年的版本,注脚常常写着:“誊自庙前碑”“抄于水毁本”“据口述增改”。
那一页页全靠一个识字人、一盏灯、一块炭,换回来的。
六、他们有的被尊重,有的却被误解
也有人讥笑转写工“不过是字匠”,说他们“妄自注释”,甚至“抄错成灾”。但这群人中,不乏极具智慧者。
他们知道哪个词用哪个意,哪句话该怎么断句。他们可能没读过大学,但知道一段话“讲的是家风”,另一段“是劝你别打老婆”。
他们是在用一笔一划,把破碎文字重新缝合成人间情义。
七、一本“转写本”,可能就是一个村的“启蒙书”
广西一位乡教老人告诉我,他们村小学最早的教材是村里老转写工自制的《千字文》、“三字经简注”,书页边全是汉字拼音、例句解释。
“不是国发教材,但我们读着特别顺口。”
他说:“如果没有那几个老转写人,我们现在连‘忠孝’这俩字都不懂怎么写。”
八、碑会倒,纸会烂,但手抄留下的是传承的力气
现在很多石碑风化、碑刻难辨,但那些当年被转写下来的书,反倒在一些旧箱子、庙堂柜中保存下来,成为今天我们能触摸的记忆。
它们可能没有名家署名,没有版本标注,但它们真实、温暖、活着。
所以,下一次你看到一本手写本,不妨翻一翻角落,也许你会发现:“誊于丙午年,家中长者口述”这样一行字。
那一刻,你翻的不是书,是一个普通人,一生对文化最真诚的致敬。
古籍随笔